程临风的声音很好听，却又没有丝毫感情：「师长之命，莫敢不从，临风愿……杀妻以证之。」

话音落下，周围的风都仿佛静止了。

程临风单手执剑，从山石上飞掠而下。

不过瞬息之间，已来到那笼子前。

不曾犹豫分毫，甚至都不愿给那女子再说一句话的机会。

那柄好看的剑，便刺入了她的胸膛。

阿娘胸口绽开的血花映在了我的瞳孔里。

「阿娘……」阿芙的声音从我的指缝里流出，她的泪水也落在了我的掌心。

我死死捂着她的嘴，尽力让我们掩于人群。

阿娘倒下来了，头重重磕在地上。

眼睛看向人群，与矮小的我，对视了一眼。

我看见阿娘哭了。

就这样没了生机。

「都让你不要再找了。」

我在心里埋怨她：【你非要找，不死心，这下好了，连命都丢了……】

轰隆隆——

天空乌云密集，雷声阵阵。

这是雷劫即将到来的前兆。

众人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这雷劫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小妹妹！赶快走吧，你们被雷劈上可是会灰飞烟灭的！」

有好心人劝我。

「那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的，快些走吧！」

我把目光从阿娘的尸体上收回来。

此时此刻，我居然想的是，她好像从没穿过什么鲜亮的颜色。

红色更是没见过。

但听她说，当初她成亲的时候，是阿爹亲手替她穿上的红衣……

她记了一辈子。

走到山脚下，雷劫终于落下。

一共十道，扛过了，便道心大成，以后前途无量。

扛不过，则修为大跌。

雷声阵阵，我一动不动地等着。

我知道，程临风他会扛过去的，他这个人无情无义、冷心冷血，他道心多坚定啊。

阿芙拉紧了我的手：「姐姐，阿娘……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回不来了。」我说，「你记住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记住了，他就是阿爹吗？」

「不是。」我用力握紧了她的手，阿芙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是仇人。」

……

乌云散去，一抹天光乍泻而出。

众人熙熙攘攘往挽仙峰上去。

雷劫停了。

「恭贺临风上仙无情道心已成！」

「恭贺临风上仙无情道心已成！」

欢呼恭贺声阵阵。

程临风执剑而立，身上青色长衫已经破损，可却不显丝毫狼狈。

仙风道骨，应该就是形容他的。

他目光淡然，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我无比庆幸，阿芙生得不像他，也不像阿娘。

挽仙峰招收新弟子的时间因为程临风出关一事往后顺延了一天。

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年轻人都住在了山脚下的镇子里。

我跟阿芙没地方去，只能仗着身量小，蜷缩于客栈门口。

客栈里的修士们一边吃饭一边高谈阔论。

讨论的对象都是程临风。

他现在，可是仙门百家最风光的人物。

门前一个白衣修士推着一辆推车悠悠走过。

车轮轧上地上的石块，推车颠簸，一只苍白的手垂落下来。

看着那截手腕上戴着的青色草环，我愣了愣。

那是阿娘临走前，阿芙吵着闹着戴上去的。

「阿芙。」我把妹妹拉了起来，「走。」

我们跟着那修士一路走到了小镇东边。

那边有一大块荒地。

沿途有乌鸦成群地立于枝头啼叫。

「真晦气，这处理尸体的差事竟然落在我身上！」

他低骂一声，手里的推车一扬。

那尸体便滚了下去。

直到修士推着推车走远，我和阿芙才从不远处的草地里爬出来。

「阿娘——」阿芙甩开我的手，哭着跑过去，「阿娘你醒醒！」

她跪在地上，身前的女人早已没了气息。

我低头看着她，片刻之后，我将阿芙拉了起来。

「别哭了，天快亮了，我们让她入土为安。」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我跟阿芙浑身脏污，跪在一个小土堆前磕了头。

「阿姐，我们以后去哪？」

我转头看向挽仙峰。

太阳从它背后冒出了头。

那么夺目，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去挽仙峰，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