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挽仙峰气氛低迷至极。

忘尘大长老在闭关要紧时刻被群魔殿的魔物偷袭，就此殒命。

这件事在九州传扬开来。

连正在外带弟子试炼的程临风都赶了回来。

阿芙回到挽仙峰的当晚便来寻了我：「阿姐！你没事吧？」

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没事。」

时隔几年，姐妹再次相见，我能明显感觉她与我有些生分了。

坐在那踟蹰半天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些什么。

我咳了几声转头问她：「你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用回去练剑吗？」

她愣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是该去练剑了……」

「阿姐，你照顾好自己。」

阿芙离开后，我跌坐在床榻上。

我感受着丹田里萦绕着的那股阴凉之气，暗暗震惊。

为什么？

为什么挽仙峰的灵气我吸收不了，反而那魔物留在我体内的魔气却能这么轻易被我炼化吸收？

回想起那日闭关室里魔物跟我说的话——

「我感觉……你有点熟悉呢？」

脑袋居然一阵刺痛，我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快要破土而出。

还未等我想明白，本就不堪一击的木门被人一掌拍碎。

「师父！」阿芙的惊叫随之响起。

我抬头的时候，程临风已经出现在了我这小小茅草房里。

「你就是扶摇？阿芙的姐姐？」

他的声音威严，带着不容抗逆的气势。

「是。」

「忘尘长老临终时，是你在旁服侍？」

「是。」

「是就行了。」他一甩长袖转身便走，留下一句，「把她带走，押入雷狱。」

「师父！」阿芙急急忙忙追上他，「我阿姐身子弱，受不得雷刑的。况且内门师兄已经作证当日是他让阿姐看护忘尘长老，没人料想到那魔物会去而复返对长老下手，我阿姐也受了重伤……」

程临风停下了脚步，阿芙噤声立于他身后。

程临风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说了，你阿姐身子弱。」

「所以，你能告诉为师，她为何没死吗？」

阿芙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忘尘长老都惨死于魔物之手，但我却活了下来。

魔物不会那么心慈手软放过我。

这就是这件事最可疑的地方。

程临风不愧是程临风……他一回来，我的处境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我被押入雷狱，每日受雷刑，可我还是那句话。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修为，更是刚死里逃生回来。

因而这雷刑还没受两天，我便已经丢了半条命。

听说阿芙在程临风的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替我这个倒霉又废物的姐姐求情。

从这段时间他们逼问我的话语中我也掌握了一些信息。

天地初始，清阳为天，浊阴为地。

如今九州之内，以挽仙峰为首的仙门百家是众多修仙者推崇的名门正道。

而以群魔殿为首的化骨岛、阴凉谷等则是众人所不齿的邪魔外道。

这两者在修炼功法上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修行依靠吸收灵气，也就是天地清气，在体内汇聚凝结沉于丹田。

而后者则吸收浊气，汇浊气于丹田随之炼化。

世人称之为魔气。

从修炼方法上就注定两者处于对立，不死不休。

这些内门弟子一开始就要学习掌握的知识，我在挽仙峰过了将近四年才知道……

那我呢？我这种天生吸收不了清气，但却能吸收浊气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扯了扯嘴角，艰难坐起身，身上的铁链随之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雷狱四周封闭，只有头顶一方小小的缺口有阳光泄入。

那里是用来引雷的。

不过，今日的雷刑，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头顶的缺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团黑烟。

那黑烟在地上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最后径直撞开那缺口，冲我而来——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人已经被裹挟进那黑烟里，被带着飞出了雷狱。

我低头往下看，挽仙峰的弟子们歪歪斜斜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小姑娘，你还挺能撑。」黑烟笑声尖锐，「你是不是要感谢我把你救出来？」

我镇定下来，问它：「你来救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之前藏在我身体里的东西吗？」

黑烟沉默了一瞬：「你居然记得？」

我当然记得。

当时在闭关室，黑烟抢走了雀翎玄匙随之打晕了我。

可等我醒来便发现自己识海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被藏起来的雀翎玄匙。

黑烟的声音难得有些凝重：「你居然能感知到？真是奇怪……」

它没想太多便又笑了：「你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

「你放心，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了你。」

它一路抓着我来到了挽仙峰禁地，听说这里藏有飞升大能留下的仙阶法器，也是挽仙峰的镇峰之宝。

咚咚咚——

挽仙峰的警示钟也被敲响了。

无数弟子御剑而来，为首的正是程临风。

禁地上方有法阵，非雀翎玄匙打不开。

这魔物狡诈，挑了个其他几个长老都不在挽仙峰的日子发作了。

程临风他们被隔绝在法阵之外，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阿芙立于程临风身后，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阿姐？」

程临风低喝：「我早跟你说过，她心术不正，恐与魔物勾结。」

阿芙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没有心思再去关注他们，此时我被那魔物抓在手里，识海被它一通翻找，头疼欲裂，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很快，识海里的雀翎玄匙被它强行取了出来。

魔物肉眼可见兴奋起来，抓着我直直冲进禁地。

……

这里黑漆漆一片，只能看见最中央竖着一柄血红长剑。

魔物此时终于现出了原形。

是个身量瘦长的男子，头发泛着蓝，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雪。

他甩开我，目光炽热地走向那柄长剑。

我以为他会拿着那剑逃走，可他却从腰间掏出一柄重锤，用尽全力朝着那剑砸了下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这声音震得我浑身骨头被挤压碾碎般疼痛。

我蜷缩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他锤了多少下，直到一声极细小的「咔嚓」一声。

他停下了动作。

我趴在地上，努力向前看去。

只见那剑身上出现了一条极小的细缝。

咔咔——

裂缝不断向长剑两边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那魔物神情激动，向后退了两步。

长剑在他退开的那一刹那猛地炸开破碎，碎片四散，我连忙护住了头。

那魔物却兴奋地喊道：「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