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屯镇派出所

“那些赌博的人的家属都通知过了吗？”林玺坤一进办公室就问。

王所长手里拿着杯热水，旁边桌子上放着给林玺坤倒的一杯。

“都通知了，罚款也都交过了，这会儿都领走了，就是有一个女的死活不给家里人打电话。”

林玺坤问道：“人在哪儿？”

王所长叹气道：“这会儿在隔壁办公室哭呢，怎么说她都不听，也不交罚款，非要把赌资要回去，说不还给她就不走。”

林玺坤把桌上的热水拿到了手里，转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女人披着件豹纹皮草，一头波浪卷发有几分凌乱，她的脸有些脏，满是泪痕，一双眼睛红着。

林玺坤把热水递给了她，“怎么不交罚款？”

蒋眉儿捧着热水，含泪看着他，“罚款我交，我把赢的那六万块钱也交了，我自己带过去的钱还给我行不行？”

“不行。”林玺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罚款是五百块钱，交了以后就能离开了。”

蒋眉儿的眼泪再次哗哗地落了下来，她抽泣道：“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钱……你们收了那六万还不行吗，我自己带过去的干什么还要给我收走……”

林玺坤看着她哭，心头紧了紧，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了，对她说道：“我们也是按流程办事。”

蒋眉儿抹了把眼泪，质问道：“林玺坤，你是不是公报私仇？你一个刑警怎么会跑马屯镇抓赌？”

林玺坤皱眉，不想跟她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蒋眉儿看他不说话，又软着声音哀求道：“那些钱我还有用，真不能被收了，你想报复我什么时候都行，你把我拘留了都行，你别收我的钱好不好，玺坤……”

再次听见她用熟悉的语调叫自己的名字，林玺坤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当初这个女人趁着查案子要了自己的电话，刚开始他并不愿意多跟她一个娱乐会所的老板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但随着她每天的问候关心，他却忍不住有些动容。

警服上的扣子掉了，她会帮他缝好；查案子受伤，她会跑到医院里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他半夜在局里值班的时候，她会跑过去送自己煲的汤；他在抛尸现场，突然下了雨，她也会专门开车过去送雨衣雨伞。

她知道他的所有喜好，了解他的所有习惯。

会在他对案件没有头绪的时候用柔声细语宽慰他，也会在凌晨给外地办案的他打电话说等他回来。

然而直到在一起后，他才发现那些体贴温柔，都是她装的。

可即便她抽烟喝酒，收混混做小弟，即便她私生活作风一团乱，他还是决定好好地跟她在一起，并且慢慢陪着她改变。

结果和他在一起后，她手机里依旧留着许多暧昧不清的男人的联系方式。

他一边哄着自己，一边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被他知道以后，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当着自己的面把那些男人都删了。

他很欣慰她的改过自新，也很感动她能为了自己做这些，以为她真的会有所改变。

然而又过了一个月不到，她就跟自己提了分手。

分手的理由还是，她配不上自己，自己应该和更好的女孩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女人。

“玺坤……我不能没有那些钱，真的，能不能还给我……”

女人的声音让林玺坤回了神，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厌恶。

抽烟喝酒顶多算是生活习惯，她现在竟然还聚众赌博。

他曾经陪她在美甲店坐了一个下午，知道她手上的款式耗时至少在五个小时，为了赌博更方便，她连美甲都能剪了。

“蒋女士，你如果真的对马屯镇派出所的处罚决定有异议，回头可以向长林县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

蒋眉儿看林玺坤坚持，于是也放弃了无理取闹，说道:“我的钱都被收走了，没有钱交罚款……”

“五百块钱都没有吗？”

“没有了。”

林玺坤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蒋眉儿摸着手里的热水不烫了，捧着喝了一口。

眼下天都快亮了，明天上午还得去给公安局的孙局长送酒，她不能一直留在派出所。

过了一会儿，林玺坤又回来了，手里是交过罚款以后开的单子。

他把单子递给了蒋眉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回头拿着这个去县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

蒋眉儿把单子叠吧叠吧，最后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塞进了她巴掌大小的手提包里。

“林队长，谢谢你帮我交罚款，留个联系方式吧，等我回去以后把钱还给你。”

林玺坤冷声拒绝道：“不用了。”

蒋眉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色认真地对林玺坤说道：“林队长，刚才闹事是我不对，我现在知道错了，警察同志办案也都不容易，我以后绝对不赌博了，一定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林玺坤看她认错态度诚恳，语气有所回温，看向她的目光也柔软了几分。

“改了就行。”

蒋眉儿又道：“林队长，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也得给我个请您吃饭感谢您的机会，不然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不用。”

林玺坤说完，转身走了。

蒋眉儿提着包追了上去，拉着他的袖子道：“林队长，你带着我一起，不然我回不去。”

林玺坤停了下来，“你不是开车来的？”

“来的时候是小光开的车，他刚被他爸领走了。”

“你自己不是会开车？”

“我驾照前段时间分扣完了，这会儿没驾照。”

早就知道她行径恶劣，林玺坤也不意外她会交通违规，被吊销驾照。

看男人不说话，蒋眉儿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闪着泪花，软言道：“这镇子上的人我又不认识，玺坤，你带我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