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叶白转身欲走，不愿再看刺眼的一幕。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强撑的冷静就会碎裂。

霍霆琛强撑着向叶白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衣角。

“白……”

名字还没喊全，他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霆琛哥哥！”沈嘉郡带着哭腔的惊呼自身后传来，“怎么办，他流了好多血，我扶不动他……”

叶白闭了闭眼，指甲掐入掌心，她终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却拨通了电话：

“龙鼓滩悬崖边，需要一辆救护车。”

“立刻。”

医院里，消毒水气味刺鼻。

她缴完费，隔着玻璃窗看着沈嘉郡用湿毛巾，一点点擦拭霍霆琛脸上干涸的血迹，看着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擦掉沈嘉郡的泪，却在瞥见门外的她时，动作僵住。

叶白推门而入，没有看沈嘉郡，也没有询问他的伤势，只是将缴费单随手放在床头柜：

“都结清了。”

眼见她要走，霍霆琛挣扎着坐起身，“白白！你去哪，你听我解释……”

“别动！伤口还想不想好了！”医生厉喝。

“不用了，霍爷有沈小姐照顾，好好养伤。”她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晚风带着凉意，吹起她散落的长发。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在了庙街那条老弄堂口。

面馆老板娘看到她，热情地探出头：“叶小姐来啦！今天一个人？霍先生呢？老规矩，两碗鲜虾云吞面？”

她恍然惊觉——

今天是十月十五号。

十六年前的今天，她在这条弄堂遇见了霍霆琛。

此后每年这一天，他们都会来这里吃一碗面，沿着长街走一走，像寻常恋人那样。

她二十四年的人生，霍霆琛就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

却要在这一天，画上句号。

她压下喉间的哽意，对老板娘笑了笑：“一碗就好。”

面刚端上来，热气还未散尽，一个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是沈嘉郡。

“叶小姐也在。”她手里拎着利苑酒家的外卖袋，高级的包装和这间老旧面馆格格不入。

“霆琛哥哥说医院的饭不好吃，我特意去买了海鲜粥。”

叶白的筷子在面汤里轻轻搅动，没有抬头。

沈嘉郡走近几步，视线落在云吞面上，“霆琛哥哥带我来吃过这家面，他说好吃，但我觉得不干净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了。”

“还说，面吃多了就想换换口味。”

“利苑的海鲜粥确实不错，”叶白抬眸，唇边却勾着一抹冷嘲，“不过他胃不好，医生嘱咐要少吃海鲜。”

“沈小姐既然要照顾他，这些细节还是要注意。”

沈嘉郡脸上笑容微微一滞。

叶白放下筷子，“就像这家云吞面，吃了十几年，不是新鲜刺激就能替代的。”

“海鲜粥要趁热吃，沈小姐快回去吧，不过建议你顺路买些清淡的，毕竟……”她微微一笑，“要真的合他胃口才好。”

沈嘉郡被她几句话噎得眼眶通红，攥紧了手中的外卖袋，最终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叶白垂眸，看着那碗凉透的面，失去了所有胃口。

她将***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门外夜色更深。

这里离她住的珀誉府不远，隔着几个街区，是港城新旧交汇的缩影，一边是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一边是唐楼斑驳的墙面。

当年执意买下这里，是因为站在落地窗前，能遥遥望见这片他们起家的地方——像一根锚。定着她不敢忘却的来时路。

巷子很静，只听得见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回响。

路旁一颗榕树上，一片枯黄的叶子擦过她的肩头，无声地落在地上。

她记得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和霍霆琛刚拿下一块地盘，浑身是伤却兴奋不已，就是在这棵榕树下，他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说：“霍霆琛，将来我们要住有大窗户的房子。”

他喘着气，笑声却爽朗：“行！给你买！买能看见整个港城的！”

物是人非。

思绪飘远间，旁边一条岔巷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呜咽和男人猥琐的调笑。

“救命……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