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琢个子高大，站着的云蕖比坐着的他高不了多少。

卫琢听到她说话便扭头看过去，云蕖瞅准了时机，几乎同时伸长脖子去瞄他的脸色，俩人的视线就这么冷不丁地撞上。

呼吸纠缠，卫琢的额头离云蕖的下巴不到一掌的距离。

卫琢清凌凌的眼眸抬起，目光落在云蕖的红唇上。

她的唇形很好看，嘴唇微丰，不笑的时候唇角居然也微微上扬着。唇色很美，似清晨泡在露水里的海棠花，又润又艳。

卫琢眸光一暗，仓促地将视线往上挪去。

云蕖正呆愣愣地看着他，长睫一眨一眨的，小扇子般扇动着。

四目相对，云蕖倒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便弯腰躬身，仓促间额头砸到卫琢的肩膀上。

卫琢没反应，云蕖却闷哼一声，抬起头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再次躬身道歉：“奴婢愚钝，求王爷见谅，奴婢这就给王爷换茶水！”

说罢，便端着那壶绿茶出去了。

卫琢看看她的背影，无声地勾了下唇，左手下意识地揉了揉右肩。

片刻之后，云蕖淡定如常地端着托盘来到正屋，托盘上换了一只古雅的紫砂壶。

云蕖给卫琢倒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天气转凉，侯爷肩头又感不适，可饮性温的红茶。绿茶性凉，喝多了影响睡眠，许会让侯爷肩膀愈发不适。”

卫琢皱眉：“本侯不喜红茶。”

云蕖低着头，双手依旧呈着那杯茶，小指不安地蜷了蜷。

这一幕就发生在卫琢的眼底，想不注意都难。

“侯爷恕罪，奴婢不该擅自换茶。”

卫琢听她语带不安，到底是接了那杯茶，这一次，云蕖很小心地没有触碰他的指头。

“本侯又没有责备你，继续捏肩吧。”他说着呷了一口，红茶醇厚浓郁的香气在他嘴里蔓延开。

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

卫琢喝了两口放在一边，掀开茶盖好让茶水凉得快一些，他习惯了和凉茶。

俩人之间好一会儿没言语，卫琢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茶盏，恰好能看到云蕖的小脸能倒映其上。不算真切，但她的颈项却能瞧得清楚，纤细，纯洁无暇。

忽然间，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眉头微蹙似是乏了。

卫琢闭上双眼，不再看茶水。

须臾，他清凌凌的嗓音响起：“好了，退下吧。”

云蕖怔了怔，她正琢磨着该如何更进一步呢，只是始终理不清头绪。

她不敢违抗卫琢，绕到他跟前行了礼，这才无声退下。

赵福等她离开后才进屋伺候，看到案几上的红茶，脸色微变：“谁这么不长眼，怎得泡了红茶过来？小的这就给爷换一壶去。”

卫琢侧眸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一连两日，卫琢都不曾再去松鹤堂请安，卫予玦为了表示孝心，每每都会亲自将云蕖带去梅园给他捏肩，卫琢也不拒绝。

待到了第三日，卫予玦便让云蕖自己去梅园了。

云蕖日日掐指算日子，还剩下五十三日，毫无进展，她内心是焦虑的，却又只能耐着性子看一步走一步。

给老夫人按跷时，她又见缝插针地夸了宋蕖云一番，然后便顾自去了梅园。

院子里，绣房里的管事姑姑正在没好气地冲赵福翻白眼：“你怎得连个尺寸都量不好？”

武安侯府是养着一批绣娘的，主子们身上穿的衣裳、用的帕子褥子等都出自她们之手。

赵福挠挠头，哭笑不得道：“我确实按照你说的那样量的。”

“这肩宽一看便不对，还有这胸围尺寸……侯爷回府后你给我的尺寸便不对，最后还得去府外成衣铺里买衣服，这次若是再出差池，我还有什么脸面做绣房的管事？”绣房姑姑正抱怨着，不经意看到云蕖，眼睛当即亮了。

她笑着走过去：“姑娘可是来伺候侯爷的？”

云蕖茫然地点了下头。

她笑着把裁缝尺塞到云蕖手里，央她去给卫琢量尺寸。

云蕖疑道：“姑姑为何自己不去量？”

“我若能量便好了，侯府谁不知晓侯爷不喜女子近身。”绣房姑姑愁眉不展。

赵福也巴不得把这块烫手山芋丢掉，跟着央道：“云蕖姑娘帮帮忙吧，我实在愚钝，量了两次都不对，再去打搅侯爷定要挨骂。”

云蕖推辞一二，才故作勉强地应下。

她期期艾艾步入正屋，卫琢看到她手里的裁缝尺，沉声道：“赵福呢？你长个脑袋只是为了显高？一个尺寸都量不好。”

随后进来的赵福耷拉下眉眼：“小的愚钝。”

他倒是想好好量，可叫他一个男子去量侯爷的胸、腰、臀……实在是难为他，侯爷一挑眉，他便紧张不已，生怕侯爷一怒之下踹他几脚。

也不是没踹过，侯爷从戎多年，如今踹人疼得很，赵福可不想再经历了。

卫琢白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意思不言而喻。

云蕖赶紧走过去，量好他的肩宽后便小声让卫琢张开胳膊。裁缝尺从他后背绕到前胸，缓缓收紧。

云蕖站在他身前认真看着尺寸，和他伟岸的身形相比，她又娇又小。

不，不小。

云蕖将裁缝尺按在卫琢腰上，环绕他腰肢一圈时，胸前的丰盈不经意间碰到卫琢怀里，软得很。

卫琢喉头一滚，不悦地低下头：“好了没有？”

云蕖矮他一个脑袋，冷肃的声音兜头落下，吓得她轻颤了下，赶忙退开几步：“应是好了。”

臀部尺寸她不敢再量，再撩拨下去只怕会再次功亏一篑。

绣房姑姑看到云蕖量的尺寸后，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姑娘了，其他尺寸我可估量着来。”

云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揩了一把额角冷汗。

赵福心虚地给她递了两块糖：“姑娘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糖是侯爷此前从边疆带回来的，给姑娘尝尝鲜。”

云蕖笑着接过：“小哥客气了。”

这一幕被卫琢看到。

他站在窗边，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俩人站在院子里说着悄悄话，脑袋挨得很近。

赵福在笑，她也在笑，也不知笑些什么。

卫琢不悦地合上窗户，动静有些大。

赵福和云蕖双双回头看过去，面面相觑了下，不敢再多话，先后进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