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嘉妤再次睁开眼睛时，全身无力，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身边的烧炭火盆，以及不远处静止不动的姚丽淑，她轻轻抬起手指，所有的求生欲只存在短短一瞬，便熄灭。

只是静静躺在原地，任由自己陷入无力的状态。

她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醒来呢？

这一觉睡过去，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她空洞的视线停留在窗外模糊的景象上，感受着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一点一滴地被剥夺。

在一片混沌之中，林嘉妤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那声音遥远而又熟悉。

“妈妈？妈妈？”

林嘉妤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晓羽对自己挥手，刺目的阳光让她的眼眶感到干涩。

“妈妈，为什么这条海豚它不游了呢？”

她顺着儿子稚嫩的小手指向的方向望去，沙滩上只剩下一个鳃在微弱地动着的海豚，任由晓羽把它推回大海，但它似乎执意要往岸上赴死。

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压在林嘉妤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能从海豚的双眼中感同身受到那股厚重的悲伤。

晓羽费力地抬起大海豚往海里推，但下一刻海豚哀叫一声，再次往岸上扑去。

她的眼中只有死意。

林嘉妤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听到旁边传来渔民劝阻的声音。

“小孩，不用管它了，前几天有只小的海豚搁浅死在了这里，这只大的应该是它妈妈来寻死的。”

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林嘉妤僵硬地抬起手，触摸自己潮湿的脸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她看着晓羽迈着脏兮兮的小腿，拼命地阻拦往上游的海豚，心里却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儿子，别推了，让她去吧。”

“不要！”

林嘉妤浑身一颤，她听见儿子理直气壮地开口。

“小海豚一定不愿意让海豚妈妈就这样死在这里。”

林嘉妤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泛白，下意识地提高声线反驳他。

“不。都是海豚***错，才会害死小海豚。”

晓羽立即皱起鼻子，摇头，双手叉腰生气地说。

“妈妈是大笨蛋，小海豚一定不愿意海豚妈妈为了他付出生命！”

“它一定想着不想妈妈太伤心难过，不然它会多伤心呀？”

那一瞬间，所有不堪的、痛苦的、自毁的、无助的、脆弱的情绪……

都在林嘉妤的心里爆发而出。

她脱力跌倒在地，泪水不停地滑落，怎么也擦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离开？为什么要活下去？”

晓羽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他坚持把大海豚推回大海，即使他那样的小身板根本无济于事，即使累得满头大汗也不停下。

他就这样努力着，努力着……

林嘉妤也慢慢安静下来，低声说话，即使没有回应也没关系。

“儿子，妈妈生病了，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为什么不让妈妈跟着你一起离开，是不是妈妈太惹人厌？”

“为什么你会在妈妈决定放弃以后出现，是不是你回来了？”

一句一句问话像是在问儿子，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可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些问话的答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林嘉妤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儿子小胳膊小腿的背影，眼中带着厚厚的悲伤和释然。

“妈妈好像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离开。”

晓羽惊奇地看着不再往岸上游的大海豚，高兴地鼓起掌，扑到林嘉妤怀里。

她伸手轻轻触摸儿子细碎的发丝，红着眼睛把他抱在怀中，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与他有关的回忆。

“因为妈妈舍不得跟你有关的一切，舍不得放弃与你有关的回忆……”

她失声痛哭，未完的话语遗留在心里。

因为这已经是林嘉妤在这个世界上与晓羽留下最后的东西。

如果她死了，什么也不会再剩下。

林嘉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拼尽全力往窗子爬去。

心中最后一丝执念和勇气支撑她寻求生的希望。

她不能忘了晓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