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挣扎，我在太阳升起时醒来。

此时，女儿已经起床。窗外传来一阵阵铁锹铲土的声音，我看她挖得异常吃力。我轻轻走过去，“我帮你挖。”

女儿点头，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女儿又开始不讲话了。

……

半年前，仿佛昨夜重现。

疾风和骤雨把我从睡梦里吵醒，我循着女儿嘤嘤的哭泣声来到浴室，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丈夫躺在浴缸里，手腕上的血流不止，他瞳孔放大，满是惊恐。

他自杀了！

我至今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自杀？

尤其，他在死前，还失踪了一天，我找不到他，可第二天凌晨，竟在浴缸里发现了他。而且他死前那表情，就像噩梦过于恐怖，严重刺激到了心脏。他面上呈现出某种怪异，完全跟自杀死去的人不一样。

丈夫叫李加旭，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没有感情基础，但结婚后，我们在各自的位置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我对他的感情也日渐升温。

我真正爱上并依赖丈夫，是在女儿出生以后，我辞去工作回家相夫教子。家变成舞台，就需要有人来肯定我的功劳。可丈夫工作越来越忙，不是加班到深夜，就是出差半个月，偶尔在家，也会把心思放在女儿身上。

我在他眼里变得可有可无，我心里的怨气越来越重。不过，即使这样，我和丈夫也从未吵过架。我尽量扮演完美妻子的角色，他回家三餐有温暖，他在外我让他没牵挂。

我一直觉得丈夫很幸福，事业有成，女儿乖巧懂事，而我又善解人意，却不曾想，他竟自杀于浴缸中。

丈夫死后，女儿得了自闭症，或许女儿就是亲眼目睹了丈夫不同寻常的死亡，心理才出现问题的。为给女儿治病，我辗转于各大医院和各个心理医生之间，但她的病始终没有好转。

一开始，只是发呆，不爱讲话，后来变得暴躁，易怒，动手打架，还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没有交际，女儿的发音出现问题，若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不会轻易开口。所以，一有机会，我便同她多说说话。

……

我努力寻找话题，“小猫好可怜，你要把它埋在这个坑里吗？”

女儿点点头，只见她把小猫，用一张白纸裹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又给它盖上一层棉絮。她轻轻抚摸小猫的脑袋，眼神里是无限柔情。

说实话，女儿的这一番举动，融化了我心上的坚硬。

我想起《小王子》，他最耀眼的地方，就是没有任何虚伪与言不由衷，没有任何隐晦与包裹，这就是孩子最单纯的稚气。女儿今年不过八岁，她还是个孩子，她应该跟小王子一样，怎么会用那种手段虐杀小猫呢？

我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她，是你朋友吗？她还会来咱家吗？”

女儿抬头，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看我，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小猫已经被埋好了，女儿找了块木板，正在撰写小猫的名字。

我继续，“她叫什么？可不可以邀请她到咱家玩？”

女儿突然变得很生气，“她不让我说！她只在那个时候出现，凌晨三点！”

女儿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只留我在原地，无限回想她所说的那句“凌晨三点”。

……

什么朋友会在凌晨三点出现，还能来去自如不被我发现？

我不信鬼神，但此刻我却不得不怀疑，女儿是否沾染上了不祥之物。小时候，外婆经常说，八字弱的人，会被邪气入侵。丈夫离世后，女儿身体一直不好，难不成她被纠缠了？

当天，我便托朋友找来一位阴阳先生，他用朱砂画符，叠成三角，让我藏在女儿的贴身衣物处，另带一把桃木剑挂在门上辟邪。

可到了凌晨三点半，我又听到各种细碎的声音，我挣扎着从梦里醒来，走到女儿卧室一看。门上的桃木剑不见了，女儿呆呆地坐在床边，屋里一片狼藉，地上还用红笔写着“你杀了他”四个大字。

谁杀了谁？她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是挑衅吗？

我彻底崩溃了，满眼的猩红，如同丈夫手腕上流出的鲜血，瞬间将我的视线模糊。我怒吼，“她呢？”

女儿一脸漠然，耸耸肩后，径直钻进被窝。这完全不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表现，她不应该恐惧或害怕吗？她为什么习以为常，见惯不惯？

“女儿，妈妈再问你一次，这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是她！”

我知道问不出结果，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我突然发现女儿卧室的窗子被打开了。难不成，她跳窗逃跑了？

我赶紧四下张望，路边昏黄的灯光，映照在门前的院子里，除了几棵盆栽的绿植，别无他物。我深吸一口气，杂乱的心绪有了些许平静。我开始确定，那人根本不是什么鬼神，而是真实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