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在现场看到的？”村长的脸上写满了严肃，此刻屋子里都是人，大家看着他走到老赖的身侧沉声道，“光看稻草人背影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

老赖笑了笑：“想当年我就是从那破厂子里拿了点东西，这家伙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还把我给开除了，所以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记得。”

听到这我急了：“你还好意思说是拿，那根本就是偷，真不要脸。”

“小子，你说话可涨点心眼，当年在厂子里可不是我一人手脚不干净，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更何况我心再脏，也没像你们为了这点事逼得人家投井——”

“好了好了，瞎扯什么。”村长摆摆手道，“问你也是白问，天明，你有文化给叔出个主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明点点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我站在他的后面，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正用那只残废了的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犹豫了会走过去盯着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问道：“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忘记说了，譬如说掉在现场的东西。”

“还有——对了，我在草人旁边捡到了这个。”老赖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块表，“电子的，当时就掉在地上，可能是谁不小心丢的。”

赵天明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块电子表，老式液晶屏上的数字还在不停地跳跃着，这东西在那会是个稀罕物件，他端详了一阵，把表举到众人面前：“这块表的主人很可能和这几起失踪案有极大的关系，如果有谁知道——”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就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从手表上转移走，我看着他们的眼神朝着我站的方向投射而来，然后又越过了我的肩膀，而此刻站在身后的那个老人，正是我的爷爷赵文海。

直到现在我仍能回忆起1982年的那个夏天，那一年我马上就要升入高中，就是在那一年，在人满为患热气蒸腾的村委会里，我爷爷被定性为了命案的嫌疑犯。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感觉空气中仿佛混入了某种粘稠的液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大家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村长率先开了口：“文海啊，前几天老看你在河边转悠，你有什么话就和我们直说，别闷在心里，就是真有问题，组织上也会考虑宽大处理的。”

“我没有杀人。”我爷爷朝大门走去，“而且我也知道，真正的杀人犯到底是谁。”说罢冷冷地瞧了一眼屋子的人，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委会。

在那个年代尤其是我们这种尚未开放的小地方来说，一旦被人扣上帽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一路上我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像是放电影似的不停地搅动着“杀人犯”这三个字，联想到爷爷之前告诫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青椎河。”忽然间心里有了种感觉，好像此刻发生的所有事都与这条河有关，在它潺潺的近乎靛蓝色的水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秘密是不是和失踪案有关，所有的问题交织在一起，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出背后的真相。

半路上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爷爷，然后在麦子地里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等到天刚擦黑，我便朝着他口中的禁区——那条神秘地青椎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