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沈见清宿在我的房内。

一进门沈见清便伸手要牵我的手，我下意识挣了挣，沈见清握得更紧了，他低声问，“怎么这么凉？药喝了吗？”

我细声作小意状，“喝了，苦的很。”

沈见清不再言语，沉默地看我在铜镜前摘钗解发。

然后，就在我的胭脂盒内找到了被我绞烂的荷包，也不浪费我故意放在这里的“一片好意”。

他抽出来那个荷包，虚虚握住，像捧了一块豆腐，“作何要绞了它？绣得这样好。”

“绣毁啦，要给你绣个更好的。”

“晚晚，”沈见清低声唤我，“裴春娘，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只管当她是个妹妹。”

裴春娘，就是那位新来的姨娘的名字。

妹妹？情妹妹么？

我笑了笑，不置一否。

其实沈见清谈四书五经可以高谈阔论，讲策论谋略也可引经据典，唯独对我，却不肯花些心思，说些花言巧语糊弄过去。

生了一双写尽锦绣的手，却长了一张顽石般笨的嘴。

沈见清并不满意我的反应。所以今晚弄我弄得格外狠，仿佛把要说的一切都化为行动。我被撞得晕晕乎乎，视线都不能定在一处。

事毕之后，我望着沈见清入睡的脸，即使身体疲惫的厉害，但我睡不着。

两年了，在每一个这样的深夜我都睡不着。

我摸了摸他的脸，我的计划已经部署完成，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许以后再不能有了。

沈见清待我很好，用尽一切方法对我好，让我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弥补。

但我们都知道，这蜜糖似的浓情蜜意下，是不可逃避的，千疮百孔的过往。

新来的姨娘跟大奶奶有些像，但瞧着，却得宠多了。

那位新来的裴姨娘甫一搬过来，便有一车车的金银细软搬进房内，不少都是大爷的赏赐。

下人们都在传着这位新姨娘，那姨娘脾气好，品貌佳，想必一定夺了大爷的恩宠。

不然，两年后院清净的大爷怎么会突然纳妾？又怎么赏这么些金银财宝？

这些闲言碎语传入我耳朵里，我内心并不怎么意外。

因为她们说的大部分没错，只一点，不是新的姨娘像我，是我像那位姨娘。

我想起刚进门不久时在沈见清书房见到的画像，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难得一见的美人，只不过没等沈见清高中，她便定下婚约，八抬大轿，出嫁了。

怪不得我在婚前总缠着沈见清也不得他一个笑容，怪不得他将这画像藏的严严实实。

怪不得，他会娶了我。

正念着，那位裴姨娘就过来了，说是给我请安。

打一进门，就见一名梳着朝天鬓，施了檀晕妆，白面般的俏脸泛着薄红的女子走过来，穿着八幅大裙，搭了件月白色的小绣襦，袅袅娜娜。

一开口，便是：“姐姐这里瞧着朴素了些，大爷送了我好些奇珍异宝，姐姐若是喜欢，便挑几样给你送来。”

“我素来不爱那些，难为妹妹费心了。”

那裴姨娘也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需要，一双柔荑时不时抚抚肚子，又聊了些闲言碎语，才翩然离去。

倩碧看着裴姨娘的背影啐了一口，“这副妖娆做派，真倒看不出她原是个官夫人，简直是勾栏把式！”

我也有些悻悻，原来这就是沈见清最近的新宠，这般蠢，这般愚钝，竟也得了他的宠爱。

我默默看着茶盏里的沉下去的新茶，半晌才吩咐倩碧道：“将那些证据送出去，小心点，别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