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启看着他没说话。经过昨晚那么一通折腾，不晓得被谁开瓢就算了还受了自己那么一脚，今天居然就找工作要上班了？没见过上班这么积极的。很缺钱？他看了眼对方脚边的零食袋，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这么一大袋东西，再加上昨天自己顺走的那袋，加起来也大几百了，既然这么着急上班赚钱花钱的时候干嘛不想着省着点呢，居然还是个奔三的，绝了。宿醉加外伤且睡眠严重不足的程少爷此刻面色惨淡，嘴唇发白，再加上脑袋上裹着那圈纱布，看着实在不像能正常上班的样子，孟启表示怀疑：“你那脑袋好了？不用休息？”程前伸手往后脑勺那块摸了会儿，要不是别人提醒，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纱布包头的造型，想想都觉得挺傻缺的。他扯了纱布，将揉成一团的白纱布随手扔进了桌脚垃圾篓里：“皮外伤，早好了。”程前这人虽然是个锦绣丛里养大的少爷，但不矜贵娇弱，反而大大咧咧，用祁焕的话说就是“皮实”。“那行。”孟启点点头。之后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内容，其实很简单，程前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的时间里必须保证待在店里，如果有上门出货的，登记好卖主信息再预约二次上门验货就行。程前指了指柜台里的摆件还有墙上展示柜：“那如果是要买货的呢？”这一面墙的格子间上也没明码标价啊，要怎么卖出去？“这个情况很少发生，如果真有傻子看上了，先给老板打电话。”孟启指了指自己。“......所以那些其实是摆着看看的？程前问。难怪看着都像假货......“嗯，还不算笨。”孟启点点头，他指了指一米之外的玻璃门：“那是什么？”程前不明所以：“门啊。”“材质？”“......玻璃？”孟启微微一笑：“是啊玻璃，谁他妈会把贵重物品摊在墙上卖。”那也不一定，那么多奢侈品专柜不都是......程前翻了个白眼，一时也懒得跟他多话。孟启拉开柜台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掏了个蓝白相间的笔记本，他把本子扔给程前：“信息登记在本子上就行，我一般隔两天会来次店里。”他又伸手往抽屉里掏了掏，这次掏出了一支没有盖帽的签字笔，他翻开本子用笔随意划拉几下：“还成，能写。”把笔推给程前，“你的办公用品，收好，另外手机拿出来，加个微信，工作汇报用微信，紧急事情打电话。”程前惊了，这他妈居然还有工作汇报？“赶紧的，”孟启催促道，“我赶时间。”程前于是捞出手机，将号码存好后两人互相加了个微信。孟老板的微信名称很简单：孟启卫生所的秋哥叫他小孟，包子铺的小伙儿叫他启哥，这么俩俩结合一下，孟启应该就是他的本名了。和朴实无华本名不同的是，他的头像还挺有意思，一个吊着脑袋的小人，不，一个吊着头发的小人，乍眼一看挺像上吊的。孟启点了几下屏幕，然后抬头问他：“名字？”“登记表里写了。”程前有些无语。“没看，哪俩字？我备注。”孟启说。操，你他妈不看还要我填，填你大爷呢！程前有些恼火，还是不情不愿的再次自我介绍说：“程前，前程似锦的程前。”孟启愣了下：“前程似锦的前......哦懂了。”他继续点了几下屏幕：“我微信名就是本名。”程前心想，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于是他点进头像，把“孟启”俩字改成了“黑心老板”，这个名字更合适。“既然你已经正式上班了，那我这里的规矩你要遵守。”孟启抬手从门口点到小门，接着画了个圈：“你的活动区域仅限于外间，里面的东西不能动，下班把大门锁上就行。”“啊？”“啊什么啊！”程前拎起那张红底黄字的胶贴，指着第三排两个大字：“不是说包住吗？”“......”那招聘告示是林苗苗弄的，早上重新贴的时候忘记改了靠！难怪这种条件都要来干，搁这儿等着包住呢！孟启轻咳两声：“那是以前的待遇，现在没包住。”“什么！？？”姓孟的黑心程度再次刷新了程前的三观，要不是想着找个地方安顿中转一下，鬼他妈才来这破店！没有底薪、不包吃、不包住，还买卖随缘，这他妈傻子才来干吧！操，我他们脑袋被门夹成饼干了才信了你的鬼，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心玩意儿！程前十分怀疑姓孟的是记者丑了故意溜他，既然一开始就没有聘用意思，还费他妈什么口舌，又是自我介绍又是填信息登记表，他妈的耍我很好玩？一股邪火顿时噌噌往上冒，程前正要开骂。“嘭”一下，双开玻璃门的一面被一大团被子挤得撞上了墙板，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准确来说是个抱着被子的人，因为被子太大，膝盖以上都被挡严实了。被子团动了动，右边探出半边脑袋：“启哥。”居然是包子铺的小老板。小老板身量小，但被子太大，挤着半开的玻璃门不太容易进来，程前上去帮他把另一边的玻璃门也推开了。林苗苗跟他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被子径直绕过俩人进了小门。程前微微眯眼，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孟启，凭他多年的探gAY雷达，这个包子铺小老板绝对不简单。林苗苗放下被子很快就出来了：“启哥，被子都洗干净了，我给你重新铺上了。”“嗯。”孟启说。林苗苗看了眼程前，视线落到他手里的红胶纸，眨了眨眼睛，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要招店员吗？”孟启摸了根烟点上：“嗯。”“我挺空的，”大概有程前这个陌生人在场的缘故，小伙子显得有些局促，说话声音也很小，“刚好可以帮你，启哥我——”“已经定下来了。”孟启打断他，接着指了指自以为是电灯泡的程前：“就他，刚签合同。”程前一脸懵逼，哪里来的合同？我他妈怎么不知道已经定下了？不包住老子才不干！“可他毕竟是......两头跑不方便。”林苗苗小声道：“我可以住在这里，看着也方便......”这就很有意思了，程前勾着嘴角一脸戏谑的看着孟启，。孟启也朝他看了眼，微微一笑，而后视线转向林苗苗：“方便，他住店里。”“啊？”程前吃惊地抬起头。林苗苗顿时转头望向程前，眼神从惊愕到警惕最后化为黯淡无光的失落，他垂着脑袋小声说了句哦，“那我先回去了启哥。”看着小老板蔫头巴脑的细瘦背影，程前不由唏嘘，不简单啊不简单，这小家伙绝对......有点意思。“看够了吗？看够了赶紧干活！”孟启站在他身后，声音沉得发冷。“先说好了，要包住，不准耍赖。”程前坚定立场：“不包住我不干。”孟启吐了口烟圈，“包住”，答得非常之敷衍，至少在程前看来是。程前还是觉得不靠谱，这人就不像个能信守承诺的，男人的口头承诺坚决不能信，他想了想，抄起一边的笔记本拍在柜台上，闷头写了一通。“签个字。”他把笔记本推给孟启：“条件有限，这个就当合同，你必须给我签字保证，不然干不了。”孟启掐着眼扫了一眼稿纸，除了正常工作要求描述，最后特别强调了一下雇用期间内店里包住，其他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字还挺好看，孟启心想。他抄过水性笔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好了，可以干活了？”程前点点头，随后跟着孟启进了里面那间小屋。包子店小老板带来的被褥此时正摊在靠墙那张沙发上。太白了，程前不太喜欢纯白色被子，跟病房似的，睡起来多膈应。孟启掐了烟扔进垃圾篓里，走到沙发前，右手往下拖住沙发底盘，接着往外一拉，随着咔嚓一声，沙发靠背整片直接舒展开来，靠背和座椅形成个平面，竟然还是个沙发床。“这是床，”说着他又指了指那团纯白大棉被，“被子也有了，你直接用就行。”直接用？什么意思？程前没明白。孟启抬手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处拐角，程前顺着看了眼，他这才发现靠墙那边凸出来的拐角里面居然还有一扇磨砂玻璃门。“那是厕所。”孟启说，“里面有淋浴能洗澡，回头我再拖个柜子过来。”什么意思？不会吧？难道这就是包住的......住宿条件？“我不是......住这里吧？”程前不确定的问了声。“就这里，”孟启有些不耐烦，“爱住住不住走。”这么小间屋子，沙发展开后那只小茶几都快挤着矮凳子贴到墙角了，这他妈转个身都费劲，怎么住啊！程前活到这个岁数，还没住过这么小的一居室，再说那个卫生间吧，床尾两步直接能到厕所，离这么近，撒个尿能隔音么？在这儿躺两天，他估计得疯。做什么这么委屈自己？程前想不明白，自己也不是没钱啊，“这里我住不了。”程前如是说。孟启看着他：“住不了还是不想住？”“住不了也不想住。”程前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黑工难道还找不着么？他转身就走。——程前站在十字路口，非常茫然，零食也被他忘在买卖行了。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眼花，街道车水马龙，行人车辆来来往往，无不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奔走着，只有他杵在路边，没有方向。他现在特想睡觉，特想找个落脚的地方睡它个一天一夜。但是，能去哪儿呢？他摸了摸裤兜，把烟盒和打火机拿了出来，点了一根，猛吸一大口：“真操了。”“操来操去这个习惯可不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程前转身：“......秋哥？”许越秋挑眉朝他笑了笑：“又见面了。”“呵，是啊，”程前看着他，昨晚倒是没注意，这个秋哥长得还怪好看的，他今天穿的是灰蓝色衬衫外加浅灰针织外套，整体气质柔和，鼻梁上架着的银丝边眼镜又添了几分端庄稳重，一看就像好人。“不走吗？”许越秋下巴点了点绿灯。程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还是点头跟上了。两人一前一后过了马路，程前漫无目的地跟着走了一截，脑子里一片混乱，正思考着自己何去何从呢，许越秋突然停了：“你也住这儿？”他有点诧异，这帅哥一身名牌还真不像是住这片儿的。“啊，”程前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跟着人到小区了，他有些尴尬，怎么自己跟个变态跟踪狂似的，“不好意思，走神了，我不住这儿。”他说。眼前这个叫城海公寓的小区应该就是许越秋住的地方了。许越秋笑笑，抬手朝他晃晃：“那......再会。”不知道为什么，许越秋这人总给他一种没由来的信任感，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他觉得很温暖，觉得这人靠谱。“秋哥等等。”程前喊住了他。“啊？”许越秋转身看他，“怎么了？”“你们这儿有房子租吗？”程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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