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什的王又换人了。

短短二十年，这个塞漠的小族已有过四位当权者，皆立于兵变，但结局无一善终。

世子的军队打入帐下的时候，我正轻抚着琴弦，笑语盈盈地听我的夫君和座下佳人柔情蜜意，好不快活。

殿内的火光煌煌生辉，像漫天星辰坠到地上，突然间碎了。

那位惊吓而起的王正匍匐在地上，似蝼蚁般裹求着他的堂弟：「伊布勒，我知道你一直垂涎公主美貌，别乱杀人，我将清欢献于你。」

伊布勒被当众挑明心事，并未多言，他用眼神示意部下停手，眉目间似在期待着什么。

少饮清欢，银烛花频落。

在塞北，一直有收继婚的传统，父兄死，妻后母执嫂。

上位者也可以继承前当家人所有财产女人，世子便是要在我面前逼死我的夫君。

再光明正大地坐上我夫君的位置，包括娶我。

可是，我不愿意。

纵观我的前半生，不是被人算计就是算计别人，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连谢衡我也没能护住，唯一能守的，就这点尊严了吧。

嫁与质子的这些年，他虽耽溺美色却是对我百依百顺，且相识于微的情分，我不会不顾。再有就是我心中也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从始至终，矢志不渝。

哪怕此生无缘相守，我也绝不要沦为那些臭男人之间的玩物。

「你要杀我夫君，我怎可再嫁于你？」

凶悍的男人眸子里再进几分寒凛，清晰可见那嵌入皮骨的恨，他拿着刀一步步逼近，正当我等待结束之时，驸马奔上来握住了锋刃。

「你疯了，清欢乃天子嫡妹。」

是啊，我是锦朝的嫡公主，即便再不受宠，终究代表着皇室的荣辱，哪怕乌什易主，也动不得。

伊布勒愣住了，看着我含泪带血的模样，最终挥挥手道一句罢了。「清欢，带这个废物去南苑吧。」

南苑是弃妃自生自灭之地，如此也挺好的，远离了权力的漩涡。

不用再勾心斗角，只有我们夫妇，倒是清静许多，让我想起了没遇见谢衡之前的日子也是这样平淡。

是啊，我如今的动荡全是谢衡带给我的。

如果不是他与谢氏的算计，我会在那座皇城里毫无波澜的过一生，无荣无宠，不会面圣赐婚，更不会塞漠联姻。

晚上，我亲手做了些下酒菜。

驸马刚吃了两口就皱起眉头，「是哪里不合胃口？」

看着我有些疑惑，驸马怜爱地摸摸我的头，「清欢，你要是放点砒霜就好了，我死了，新帝就可以接你回家了。」

我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家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刚驾崩不久，母妃随着祁王兄去了封地，和我针锋相对的琼华公主也已再嫁……京中已无至亲，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就在这陪着你，不好吗？」我靠在驸马身边，抓住他的衣袖。

「可是清欢，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啊。」驸马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你这死心眼，我有些后悔将你拐来了。」

但已经晚了，我从嫁过来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道理，新王不动我们无非因为我姓褚罢了。

给我那皇帝哥哥一个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