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护院再是人多又有何用？

夏夫人乃是主家。

做下人的，难道还敢与主家动手不成？

两个凶悍的婆子把我押跪在地上，膝盖顶着我的背脊，摁着我的脸在青石上摩擦。

夏夫人端坐着，捧着一盏茶，慢慢饮了几口，才不徐不疾地开口道：「二爷倒是喜欢你，便是来了京师也丢不开你，巴巴地将你也接了来。

「抬头叫我瞧瞧。」

婆子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下巴往上抬。

我被迫高高仰起脸。

夏夫人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惊得眼神都闪了一下。

「难怪，」她道，「天生一副魅相，怨不得二爷为你丢了魂。

「我倒要看看，你这副身子若轮番被人糟践，二爷那般自洁之人可还会多看你一眼？」

我被五花大绑塞进马车，径直拉去勾栏院。

帕子塞了我的嘴，绳子绑了我的腿。

我猪喽般倒在车板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得范彪赶来救我。

「姑娘，我带你逃。」

他身强体壮，又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打翻了夏夫人安排的人手，带着我逃命。

我们计划先逃出京师，等到了隔壁金陵，危机解除，再从长计议。

我拿黑灰抹脸，欲遮掩几分姿色。

范彪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

他局促地背过身，急速解释道：「遮不住的，姑娘。」

我探头往水缸里一照。

因脸蛋抹黑了的缘故，露在衣襟外的一小截脖颈，白得如牛乳一般扎眼。

经黑脸一衬托，越发惹得人难以忽视。

我与自己生气，闷头抓了一把灰，一鼓作气将脖颈也抹黑。

可……被黑灰玷污了的我的手指莹白如玉……有种支离破碎的美，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为之失神……

我颓然扬了手中的黑灰，捂住脸，不争气地流泪。

范彪默默行至我身旁。

影子落在我身上。

他蹲下，轻声安慰：「姑娘，别怕，小人誓死守卫姑娘。」

我止住啼哭，抬起朦胧泪眼，对他道：「多谢。」

他摇摇头。

五大三粗的汉子孔武有力。

古铜色的皮肤将他雕塑得犹如铜皮铁骨一般，有种冰冷的强悍。

可……他看我的眼神，很柔软，就好像我的眼泪可以融化他的钢筋铁骨，令他不惜粉身碎骨。

多年来，我自甘轻贱，小意承欢，悉心经营十余载，只为安身立命。

然而，临到头，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东躲西藏，犹如丧家之犬。

耳边厮磨的枕边人不可倚仗，反而是未得我一丝好处的男人救我于水深火热。

也罢。

倘若能逃出去……

倘若逃得出去的话……

我偷偷看向范彪，心间焦焦躁躁、火火热热，倘若逃得出去的话……也不知他是否会嫌弃我曾是他人的外室子？

我这般翻来覆去地想着，全然未曾注意早有人将我们盯上。

四五个流浪汉团团围过来。

「兄弟，你身后这婆娘勾人得紧，我们不与你为难，留下她，你走。」

「明儿一早，你过来接人，我们就玩儿一夜，怎么样？」

范彪只说了一句话，并非对那几个流浪汉说，而是对我说。

他对我道：「姑娘，跑！」

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他一拳头撂倒了堵在我们后方的两人，为我打出了一条路。

可是，我跑了，他怎么办？

我犹豫着，没有动。

「跑！！！」

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的脑袋轰然炸开，再未犹豫，撒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