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幽叹一声，颓然起身，厌弃地撕扯婚衣，好似伤得心肺俱疲。

「清澜年长五岁，虽妻更如姐，我不能当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人生大事，总得让她过目，否则她死也不安。

看来，你根本从未真正在意过我，更不在意我这条从山涧里捡回来的烂命。

从前示爱，都是谎言，不如就此作罢，免得嫁鸡随鸡，一同烂命。」

柳娇大惊，扑上去死死环住爹劲瘦的腰身和扯衣的双手，「阿萧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你的命当然金贵，有我在，你定是节节高升矜贵无比。

我、我从了你就是。」

她咬住唇，红了脸，跪下那刻，眸子里只有我爹。

原本一拜高堂即可，我爹说救命之恩，要拜，照拂之恩，要拜，请魂安心，要拜，一连多磕了几次头。

磕头后敬茶，柳娇已被折腾的满头大汗，头昏眼花，无一不从，爹才让她回房。

当夜，柳娇喝了加了药的酒，睡得死沉。

爹坐在原先娘的房前一遍一遍擦拭娘的牌位。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眼圈发红，最后泪如雨下。

我问爹是不是想娘了。

他停下手，将牌位紧紧抱在怀里，苍白的脸在月***幽似鬼，心悸森然：「你娘亲，该是生我气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来瞧过我一眼。」

我摇头，「不会的。

娘亲爱我们都来不及，怎会生气。

她许是不愿我们连梦中也苦于思念。」

「我想她，好想她，她怎么忍心不理我呢……」爹压抑着哭得更惨，一下一下喘不过来气。

身上的红衣早已褪下，露出里面的素白丧服，他弓着身，颀长的脖子与牌位紧贴一处，好似悲哀的孤雁抱着独爱交颈，又似无声的情蛇缠着绝气的伴侣哀嚎。

「爹宁愿一身剐，也想再见她一面，她何时来啊，何时来啊……」素日刚毅果敢，身上见骨的伤口都不知几何，也未见过我爹一滴眼泪。

可如今，他像个迷途的孩子，哭喊着找不着回家的路。

6.翌日，将军授官的帖子就送到了家中，爹被提拔为副将，成了这邺州一人之下的存在。

天下分崩，将军说是领命镇守，实际上已是一方霸主，有我爹及一众勇将辅佐，半步称帝，无非缺个正当理由。

因而柳娇敢于正大光明害人性命，不怕有人上告。

早膳上桌，柳娇抚上我爹的手，颇有哀怨：「昨夜累着了，都未尝到洞房花烛夜的滋味。」

我爹似笑非笑：「来日方长，急什么。」

她双颊飘红，眼中含情，欲语还休。

「阿萧，婚姻已定，我该着夫人发髻了呢，那头面也该好好规制一套、不，两三套了。」

是啊，夫人发髻。

我娘的发髻都是我爹每日亲手盘的。

人人都艳羡我娘嫁了个好郎君。

直到柳娇得知，我娘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在田里谋生，比我爹，还大五岁。

爹是被她在山涧野沟里找到的，发现时一身血污，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