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你问邱侧妃便知。”楚云霓涩然牵唇，“小心的不止你一个。我也很小心的。不救我爹你别想在我身上讨回来，不甘心的是你不是我。我卖身要卖的有意义。”

夜舟厉了神色，“别跟孤王卖关子。问邱梦什么？你就仗着孤王这点不甘心使劲吊孤王胃口是么？你确定孤王就那么纵着你？”

“我不确定。我所以才要小心的付出我的东西。”楚云霓对夜舟福了福身，“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给我食物衣服，还有帮我吹吹。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我很感激。但是这个中药，我不能收。你拿回去给有需要的人吧。这些寻常药物，我那里都有。”

怕收下这药每日来服用便对他有念想和期待。那自己终归得不到会难受。一直没有温暖不会难过，得到了再失去会特别难过。

“楚云霓。不稀罕是吧。”

清早四更起身去康安堂买药，换来一句寻常，小没良心的。

“只是三道菜九包药，又不是六十三人口，民妇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委实不稀罕。”

楚云霓的嘴有多硬，心里便有多疼。她不是不心疼他在冷宫没能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好个周夫人。”夜舟一字一顿，眼尾红了。

“您保重。”楚云霓说，“天冷，注意身体。”

以后，她不会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惹他心烦了。她不出现惹他心烦，他的心疾便不会被气的再犯了。她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这七年对他的不闻不问。

楚云霓便出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巷弄，也许怕回头便看见夜舟的马车决绝的离开。这二三天他的确给过她希望，在她绝望的生命里洒下一道光。现如今他不过是把这束光收回罢了。

她快步走到周府附近的巷弄，拐过路口，靠在墙壁，抚着心口说不出的难受，他是邱梦家的，她是周大人的，她今日磨难不是夜舟造成。她的后路也与他无关。他那个默认的嗯字，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她将情愫压在心底那个角落，满门落难，她只是回到起点，又要为了父亲的事情四下奔走罢了，她将情绪整理起来，便继续往周府去了。

夜舟怀里空了，很有些失落，马车停在巷弄口久久没有离去，她从车窗子里看着那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之不见。她走过了那长长的巷弄。

当真头也不回，是习惯了无视他，是么。

或者，就那么守门禁，一定要如时回府做周夫人？

孤王何时传了周芸贤来书房？孤王何以传臣子捉奸孤王自己？

就因为这事和他断了？

夜舟低下头看着被楚云霓退回的药物，心中的烦躁越发焦灼。

上回二十两买烫伤膏说他买贵了不会过日子。

这回七十文买治痛经的药，还是不肯收。

这是又嫌药便宜了？寻常？

到底要怎么样，是所有女人都这样，还是单她这样？

应该是单她这样，邱梦甚至旁的任何女人都不会拒收他的赏赐。

-不救我爹你别想在我身上讨回来，不甘心的是你不是我-

“可恶啊！以为拿捏住孤王了么！”夜舟猛地靠在座椅，将那九包药物狠狠掷落在地。

以为自己是孤王的妻子么。孤王会三番四次讨你欢心？你腹痛孤王才不在乎。

谢锦小声说，“会不会她想要你的太子令啊？爷...她看起来很想她爹爹娘亲。”

夜舟被谢锦这么一提醒，低头看了看腰带上的太子令，刚才她离开前的确又盯着他腰看，可这太子令孤哪里能送她。

“她还想骑孤王头上呢。孤王在意她的想法吗？”夜舟不屑，“不过和她玩玩罢了。”

谢锦轻轻一咳，棉裤都脱给周夫人了，大寒天穿个单裤去外地见人，这嘴能不能别这么硬了啊，看起来很心酸，像个没人要的老光棍似的。

夜舟回头看见马车椅上放着楚云霓叠放整齐的藕粉色棉裤，他伸手过去拿起，软软的料子，捏在手里尚且温温，裤子上被月信弄脏了。

量这么大，裤子上弄上这样多，这个放肆的女人。

“谢锦，你吩咐暗卫去盯着周府，孤王要楚云霓的一举一动都在孤王的掌控之下。”

夜舟轻声说着，便将楚云霓的棉裤搁在他在外过夜的行礼箱笼里。

“爷可是担心周夫人在婆家受欺负？”谢锦推敲。

“怎么可能，爷不过是想知道她如何被欺负的，给这无聊的日子加点笑料罢了。”夜舟低声斥道，“届时给孤王事无巨细的回禀。”

“那要是周夫人受欺负了，暗卫是否出手相帮?”谢锦询问。

夜舟问，“你说呢。”

谢锦想了想，“帮？”

夜舟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谢锦一怔，到底帮不帮嘛，譬如挨打，是打完了来回禀，还是先救下再来回禀？当差好难啊。

夜舟于傍晚来到京郊，陪伴先皇后即他生母的乳娘吕凤，赶到时吕氏正在屋檐底下和一众丫鬟翘首相待。

夜舟下车，独提了自己随身的行礼箱笼，指了指车上，吩咐谢锦道：“将礼品这些都搬到嬷嬷内堂去。”

丫鬟们见太子来了，都面露羞色窃窃私语的看着太子，不多时面庞便红了。

吕氏将太子上下一番打量，“煜儿，如何大冬日里只穿一条单裤，腿本就有旧疾，冻坏了如何是好。”

夜舟把老人家搀了往内院走，“孩儿自幼习武，不冷。”

吕氏拍了拍夜舟的手，“你新添了妻妾，如何不在府陪小娘子，倒要下来看往我这老不死的。”

“刚陪了她。现在来看望老寿星。”夜舟轻笑，“今日孩儿煮好吃的您用。嬷嬷。”

吕氏笑开了怀，“哪里由得你动手。后面不知几个厨子。你舟车劳顿，先去屋里休息整顿，你提的箱笼里想来有你的换洗衣服，去穿多条裤子，这年轻人不能贪好看，冻坏了膝盖，老了作病。”

夜舟提着箱笼，“好，孩儿回屋歇歇脚，晚点过来陪您老四下走走，陪您老说说话。”

吕氏又问，“刚才既然和媳妇在一起，如何没有一起过来，在老身这里住上一夜？娘们骨肉亲热一回。”

“她痛经，肚子疼得厉害，不好出远门。”夜舟言道，“中午陪她在饭庄吃了饭，便送她回家休息了。”

吕氏颔首，“只怕是宫寒呢。你可得照顾好她。这肯与你同甘共苦的女人可不多了。"

夜舟不言。

吕氏问，"怎么有心事的样子？和小娘子拌嘴了？"

“嗯，答应她件事，这几天在收集证据，一时没去办。她闹情绪。”夜舟低声道。

“梦儿是个好孩子。你在冷宫受苦，不多亏了梦儿的体己活命呢。你该让着她些。”吕氏劝道。

夜舟听见邱梦的名字，猛地清醒二分，原来吕氏问的是邱梦，不是楚云霓，他念起自己方才在马车上对楚云霓那种急切的样子，又念及邱梦这七年对自己的恩情，如今在家中独守空房等他归家，不由自责起来。

吕氏言道：“哎，你娘也过世六年多了。你那时在冷宫不得出来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啊，皇上他也不去为你娘裹尸，她在中宫那个雨夜走的凄凉，老身把她埋在她最爱的月季花园里。我可怜的煜儿，可要抓出陷害你的人，叫你母亲泉下有知呢。”

夜舟沉声道：“孩儿晓得的。如今孩儿出来了，每日里在暗中追查的。嬷嬷放心。”

吕氏颔首，“去吧，去歇歇脚。”

夜舟回到卧房，打算换下身上衣物，小婢女过来说，“爷，嬷嬷遣奴婢帮您更衣。嬷嬷说若爷午间困觉需要身边有个人，婢子便服侍您。”

夜舟回身见小婢女粉腮玉面立在门处，明白她是什么深意，他和楚云霓几次都没能释放，的确满身邪火，神色一凝，便朝那婢子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