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深更半夜才回来。

估计是外面蚊子多，他又处没处去，再硬气不了。

回了屋后，奶奶察觉到爷爷故意弄出的动静，可她连翻身都没有，就这样睡到天亮。

奶奶没问爷爷答应王婆子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她照旧一整天择菜烧饭做饭。

我问奶奶，每天不刺绣手生不生。

每天干粗活，细针还能不能捏得住。

奶奶说我小小年纪操心太多，三言两语打发了我。

一整天很快过去，眼看天要黑了，爷爷也原地转了起来。

我想，答应的估计就是今天。

我试探着问奶奶，奶奶能绣女人脸，我见过的，能不能帮帮王婆子。

奶奶停了吃饭的动作：“活人不帮死人忙，免得损自己阳寿。”

“你这就是胡说！”

爷爷还是生着怒气。

“你帮忙，那是积阴德。还损寿命，好人有好报，让你长命还来不及呢！”

奶奶继续刚才的动作，把最后一口饭吃进嘴里：“我再说一句，我不帮，一会儿王婆子来讨债，你自己应付过去。”

奶奶的态度太冷淡，爷爷脸都青了。

院门口很快有了动静。

这次不是疯狂的撞击声，而是试试探探，终于摸索到目的地的声音。

“二叔，我来了，你让我弄专门的绣线，我也弄到了。”

门口声音一落，奶奶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爷爷心虚：“你不总说绣线不好用吗？我让王婆子去找了，就当她谢你的。”

“你敢找死人要酬金，这便一点说和的可能都没了！”

奶奶也罕见地扬了声音。

要是平常，她总是温声细语的。

“那你就给绣，又不是什么大事！”

“了了心愿她就离开了，留的东西还能让你多赚钱，有什么不好？”

“咱儿子不是说要在城里买大房子，娶城里媳妇吗？你上次卖刺绣都几年了，花的还剩多少？”

“拿了绣线，去接活。”

“娃到了年纪娶不上媳妇，你别以为你一个外姓人能逃了关系，你也得跟着丢人！”

村子里都说爷爷心里有奶奶，可他说话怎么总是这么不中听。

奶奶脸色几变，最终捂着头，坐回了原处。

“二叔，二婶？你们开门呐，我东西拿来了，你们给我缝好，我找我家男人，让他看看，我哪里比不上他新找的***。看完我就走！”

铁门又开始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门口的人应该很着急。

“叔，婶子，开门呐，你们不会是骗我的吧！”

门一直响，一直没人去开。

门外的人除了焦急，还痛哭起来。

凄厉的，让人汗毛直竖。

“你们不能骗我啊，我男人就骗了我，我好不容易弄到了绣线，你们不能骗我！”

“我的命好惨呐！”

明明是在四不透风的屋内，可就是有冷风阵阵起，围绕在我和爷爷奶奶身边。

奶奶叹口气，说：“绣了你就走。”

门外声音立即变得惊喜，可因为嗓子烂了，语调诡异得很：“绣了就走，二婶，你答应给我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