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九分月底的天气还是属于二八月乱穿衣的季节，一早一晚天凉到得穿个薄外套才行，可到了中午时分又热的人不动都冒汗。交警队往南走二十米，一人靠着树干站在树荫下，一人双手插口伫立距离其一米外。二人就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现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要说话的意思，但也没有分道扬镳要走的意思。一声汽车鸣笛，洛庭桉抬头望去，收回视线后看向正在抽烟的程辞，烟雾从男人绯红的唇间缓缓吐出，模糊朦胧了极具有性张力的长相。洛庭桉:“你用不用去医院？”程辞瞧着他，“你不热吗？”“啊？”洛庭桉一怔，“哦，不热。”“体弱多病？”程辞揶揄道，“这天只有年老体弱的老大爷才这么穿。”洛庭桉垂在身后双手悄然握成了拳头。“你成年了吧？”程辞态度突然又温柔谦和起来，“看我这话问的，你肯定成年了，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程辞问，“没问题吧？”“啊？”洛庭桉。“联系方式，”程辞抽了一口烟，边吐边说，“你不会幼稚的装听不懂吧？”“啊……”洛庭桉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变态度跟自己要联系方式，正考虑要不要给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啊啊啊啊……”起来没完，最后还把自己啊乐了。洛庭桉:“神经病!”“以后我就叫你‘啊’先生吧，”程辞笑说，“挺适合你。”“……”洛庭桉蹙眉纠正，“我叫洛庭桉，少给我起外号，我很不喜欢。”程辞忍不住又是一阵乐，乐到肚脐抽筋停了下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手指的湿润，很久没有笑到让自己流泪，为此发了会儿神。心说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挨了打，撞了车，自己还能笑成这样？真是活久见了。程辞忍不住重新打量起洛庭桉，也许是好奇心作祟，他格外想看清口罩下面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从刚才两人打架时，他就试图去摘掉口罩，却屡次被这小子给躲了过去，好像很是在意别人看到他模样。是因为丑？所以将自己包裹严实？可他眼睛漂亮极了。能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是个丑人。可漂亮之人，怎么会遮挡。程辞将烟蒂扔进旁边垃圾桶，回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笑眯眯说道:“电话放心给，我又不是地痞流氓，还能懒上你不成。”洛庭桉看着他，“我们刚才可是刚干完架，我身上土还没有拍干净，你现在跟我要联系方式？”“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程辞摸了一下嘴角淤青，挺疼，“你这么能打，添加个联系方式，闲着没事，约出来互相练练手怎么样？”程辞从小在打架堆儿里长大，小时候被别人打，长大了轮到他打别人，打来打去有了经验，打架竟成了他这辈子强项。正常情况下，程辞从来都是一人单挑五六个都不会让自己受一点伤，今天倒是被人按在身下揍了好几拳，下巴都给揍麻了好几次，这让他着实没想到。“我要说没有呢？”洛庭桉问。程辞直视对方眼睛，“你不是想认识我吗？”洛庭桉被戳穿内心所想不由身体一僵。他的确是想认识一下对方，打架归打架，可意外觉得两人应该会很合拍，突然就萌生了交个朋友的想法。所以才会处处留余地，没有转头就走，没成想就这么让人看透。“你记一下吧，我手机号是138……”“微信吧。”程辞打断。洛庭桉对他打断别人说话的行为很不爽，又觉得也许交朋友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沉吟片刻，他扔了一句“没有。”就打算离开。程辞点开微信二维码名片的手顿住，抬眸看向他，“哦，老年人群体啊？”洛庭桉正要抬起的脚没能抬起。“好吧，”程辞说，“我没有考虑老年人群体，你说手机号吧。”洛庭桉心里气炸了，呛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受听？!我不是老年人群体，我是大学生，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程辞打量一下，裹得跟粽子似的，里面什么馅儿都不知道，论谁能看出来他是大学生。况且今天周一。“今天是周一，学校上课的时间，“程辞问道，“你怎么不去上课？”“我大四，出来实习。”洛庭桉没好气地说。“哦，这样啊，”程辞咬牙轻轻一笑，“那么大学生，说一下你的手机号吧。”洛庭桉压了一下帽檐，将自己藏的更深，“我只念一遍，你能记住就交个朋友，记不住就是咱俩没缘。”说完，他自认为很快的语速念了一遍手机号。程辞失笑，“看来是怕我真记住啊。”“少废话，”洛庭桉问，“你的呢？”程辞挑起唇角，戏谑道:“你求我，求我我告诉你。”洛庭桉自认为自己脾气还算不错，至少不会被轻易挑起，可今天却创造奇迹了。“神经病!!真是浪费时间。”程辞一派平静，微笑说道:“别骂人，好歹是大学生。”这可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认识，你!”说完，洛庭桉不等对方说话，转身大步离开。程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他上了出租车，然后在路过他时，故意冲出租车内喊一句。“连问一声要不要一起走都不问，真是心狠的家伙。”喊完，就见车窗伸出一只手，朝他竖起中指，程辞乐了，心说真想给他掰断。程辞刚坐上地铁，老板电话便打了过来。“小辞，到哪儿了？”“地铁，二十分钟到公司。”“到了直接来办公室，有很重要的事情。”“好。”挂了电话，程辞里脑子那串号码便涌现出来，顺手点开微信页面，点击添加朋友，将脑子里手机号码输了进去，下一秒弹跳出一个微信。果然撒谎了。洛庭桉的微信头像图片是白色方块，微信名只是个标点符号，句号。程辞断定他是个很无趣的人。微信没加。一进公司，碰巧撞上拉着行李箱回来的送签员，对方笑呵呵打招呼。“下午好。”程辞点头回应。程辞在一家旅行社工作，这份工作也是机缘下得到，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干这行。敲门两下，不等里面人回应，程辞推门走进办公室，一进来瞬间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办公室内老板谈瑞正和一面孔陌生的男人聊天，见他进来，谈瑞便同对方说道:“今天先聊到这里吧，你抓紧去办，如果真的没办法，也就只能这样了。”男人应声，起身整理一下西服，点头离开，出门还不忘把门关上。谈瑞摆了摆手示意程辞过来。程辞坐到他对面位置。“怎么回事？”谈瑞问，“又被那个情人打了？”“追尾了。”程辞如实告知。“哦，我说怎么没开车过来。”“去修了。”程辞目前开的代步车，是老板以必须要在公司干满十年，期间不能跳槽为条件送的。程辞也没想过跳槽，就这么心安理得，没有负担的接受了。“你追别人？”谈瑞递了杯茶水，“尝尝，新茶，压压惊。”程辞双手接过。程辞不怎么喜欢喝茶，但逢场作戏，还是要学着品一下。“茶不错，”程辞说，“中午打算出去见个客户，不小心追尾了。”“解决利索了吗？”谈瑞询问。程辞应了一声，“电话里听着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吗？”谈瑞从左手边抽屉里拿出一张白金卡推到程辞跟前，“有个事麻烦你去办。”“什么事儿？”程辞问，“还用动卡的。”谈瑞喝了口茶，语气沉重道:“还是那个事，你去国外待几个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息几个月，出去玩玩，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程辞端起茶杯，两人默契一笑。“几个月后见。”程辞说。“玩得愉快。”谈瑞张开双臂。程辞乐了，投进他怀抱，“谈叔，您这样恋恋不舍，我没法儿潇洒挥霍您钱。”谈瑞笑骂，“臭小子，养你我还是养得起，要是出国，注意安全，要是约炮，记得戴……。”程辞故意打断，一本正经道:“谈叔，我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乱约。”谈瑞稀奇，“有目标了？”程辞浅浅一笑，脑子里竟想起洛庭桉，果然越是神秘越是勾人心魂，程辞心想早晚也要瞧一瞧有意遮挡下那张脸是何等容貌。程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谈瑞作为长辈和老板也没有多问。程辞回到工位收拾时，旁边直播的女同事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刚来就走？”话落，又一眼瞧见程辞脸上伤，心疼焦急问道，“程哥，你伤怎么回事？”程辞边收拾边说，“我没事，不用担心，好好直播，你口才很好，很棒。”女同事小圆双眼一亮，“你进我直播间了？!什么时候？!晚上吗？程哥，你是不是被我美貌吸引了？”“没有。”程辞说完，拿起包走到镜头前，朝直播观众说了一句，“办签证，找小圆，靠谱。”小圆:“……”信息网络时代发展迅速，直播成了获取资源利益，传递信息的快渠道，社里同事很多都搞起了直播。效果不错，小圆直播间粉丝数量从几十人到几千人，是社里人气最高的一位。小圆看着直播间上留言。【小圆，刚才那帅哥有直播号吗？我要去他那里办签证。】【社里缺人吗？我要去应聘。】【小圆，给个v】小圆心里骂娘，本姑娘还没追到手呢，你们休想。程辞从公司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是订机票，收拾行李。上飞机前，谈叔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看着手机信息，程辞快速回了一条信息过去。几秒后，谈叔发过来一个地址。看到地址后，程辞默念了一边，将地址记在脑子里后，将聊天信息全部删除，又拔出电话卡直接扔进垃圾桶。程辞这一走，看上去倒是潇洒自由，实则人在国外，魂儿在国内，在国外天天想着国内人。他对洛庭桉越来越好奇了，好奇干什么都没有去找他有意思，这简直是抓狂的煎熬。这种抓狂的煎熬，在三个月后终于迎来结束，谈叔让人带过来消息，他可以回国。程辞迫不及待买了当天机票。下飞机走出机场，谈叔早早等候。两人上了车，谈叔掏出手机。“给你准备好了。”程辞接过，还没有上锁，“我自己买就可以。”“不用着急上班，”谈瑞说，“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回家看看。”“嗯。”程辞说，“对了，小初没找您吧？”“没有，你走这几个月倒是挺风平浪静，不过……”谈瑞这话还没等会说完，口袋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