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巧小旧去晾衣服，正面碰到了新邻居，这个邻居穿着白色的高跟鞋，粉色的短袖和粉色的短裤，跟羊肠小道的那些妖艳的女人一样，衣服布料低廉，做工粗糙，颜色鲜艳，画着浓妆。跟她们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偏瘦，没有穿丝袜，脸上的粉卡的没有那些女人那么厉害。小旧忽的生出些悲悯来。不晓得在同情这个女人还是同情这个女人电话里的儿子。小旧从未跟那个女人说过话，眼神交流也就正面碰到的那次，时间很短，快的无法计时。直到小旧离开这里。心里晓得是生活的无奈，几十年的教育已经扎在骨子里，还是觉得很羞耻。脑子里却经常想象，电话里的那个小孩子有没有像他妈妈期待的那样，拿到新文具，穿上新衣服，新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钱来的夹杂着屈辱的辛酸，小孩子会不会努力将他妈妈的命运从他这里开始改写。在城中村住了两年半，小旧觉得自己看尽了社会底层人民最真实的假恶丑，真善美。大学之前，交往圈的同学们不一定都底层人民，那时候大家都很小，最纯真，最纯粹，留下的更多的都是爱，是互帮互助。上了大学发现世界和大学之前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面目藏在孔乙己的长衫之下。后来到了工作单位，即使处久了，也能知道不过为了利聚在一起，人情世故的也藏五分，露五分。只有在这个流动性很强的别人的村子里，做着最真实的自己，不怕嘲笑，不惧丢脸，今天出的丑，明天就随着自己离开了这里。小旧抱着小曼，理着她的头发，心里想，如果我真的是小曼的妈妈就好了。小曼的亲妈妈也许在城里的某个角落正为食客煮着面条，或者正在为晚上要卖的烧烤做着准备，或者正在熬制卤肉，或许………如果，有个女儿，一定要给她买漂亮的裙子，买爱看的书，讲有趣的故事，拉着她的手陪她认字，数数。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也带着她。但，生活没有如果。午饭之后，女人们闲下来，围着小旧问东问西，不是问结婚几年啦，男人怎么样，就是问生没生过孩子，小旧一个也没回答，不是笑着打哈哈，就是假装忙着照顾小曼。后来有人直接问，你没有父母亲人吗？为什么住在张家嫂子家？以往，小旧面对咄咄逼人，挑衅意味十足的一群人，一定会装扮好一身的刺，指着问话人的鼻子，用声带最大的振幅，最高的音调送她们四个字：关你屁事！还未待颅压上顶，小旧突然歇了和人战斗的心思。我生病了，辞职了，离婚了。我在工作后的两年里，家里都欠着债，父母为了供我们上学欠的的债，父母和他们的儿女两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天不用事事看人脸色，不用动不动就求爹爹告奶奶的生活。我若回去了，阿妈到底为我治还是不治？治，生活又会被拖垮，不治，阿妈会受良心的谴责。我在奶奶家，奶奶也疼我，但奶奶对我没有责任，治不治奶奶都尊重我，不会有愧疚之心。穷苦人民活着，一无所有已经到底了，总得留点脸面，尤其在最亲的人面前留住脸面，才能生出坚持下去的勇气。亲人是世界上最疼你的人，也一样知道你哪里最疼。生活把你逼到绝处也不能亲手掐了照亮自己世界的火焰。小旧讲完话，安静了片刻，有人掩着面离开了这里。小旧拉着小曼认真的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你的妈妈再为你买新裙子努力着，你要好好等着穿你妈妈给你买的漂亮的鞋子。你想妈妈的时候，你妈妈不在的时候，恰好我在的时候，阿姨可以假装几天你的妈妈。小曼无辜迷茫的盯着小旧，喊着，妈妈。，